1976年5月,北京市曾发生一起“景泰蓝泄密”的事件,闹得沸沸扬扬。如今先进的科学技术早已应用于掐丝珐琅工艺,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有了明显提高,“景泰蓝秘密”也早在1993年被解除。
只要不是世代单传的独家秘笈,随着人类社会的交流日益频繁,其实手工艺品的技术很难保密。从金属胎珐琅器工艺品来说,日本的“七宝烧”也名气不小。那么,什么是七宝烧?景泰蓝与七宝烧又有什么关系?
乾隆款掐丝珐琅夔凤纹兕觥(清乾隆)
“七宝”说法不一
关于七宝,有种种解释。有人说,七宝是佛经中说的具体的七种宝物,在佛家典籍中所记述的七宝,除了金、银、琉璃三种外,《妙法莲花经》中还有“砗磲、玛瑙、珍珠、玫瑰”,《无量寿经》中则有“玻璃、珊瑚、砗磲、玛瑙”,《阿弥陀经》中有“玻璃、砗磲、赤珠、玛瑙”。多种经书中对七种宝物所指有同有异,说法不一,但都是七种。
有人说七宝之“七”,只是表示众多之意,是泛指以多种珍奇或贵重物制成的器物,对这些器物往往命之为“七宝”。比如《西京杂记》中记汉武帝有七宝綦履、七宝床。《北齐·穆后传》中记有七宝香车。《古今事物原始》中记载,隋文帝时,突厥献七宝碗。《开元天宝遗事》中记有七宝花障、七宝砚炉。在宋朝的《梦粱录》《西湖老人繁胜录》等文籍中,记载有七宝筝、七宝剑、七宝金银器皿、七宝花、七宝冠、金银七宝玩具等。以至于食品中也有诸如七宝包子、七宝料头、七宝五味粥(即腊八粥)等。
七宝烧的“烧”,是指将多种珍异物聚合在高温下,使之燃烧,凝结成一种贵重的宝物。在日本,将七宝和烧联系在一起,成了一种“七宝烧”的手工艺品的品名,有时又简称为“宝烧”。
正如同对景泰蓝历史溯源一样,在日本对七宝烧历史的溯源,虽然大多趋于一致,但也有争议。比如,有人认为,七宝烧是日本的古代工艺,最古的日本七宝烧是指奈良牵牛子塚出土的作品。不过,包括日本学者在内,普遍认定日本的七宝烧与中国的景泰蓝雷同,或可以说就是景泰蓝。无论景泰蓝还是七宝烧,都归于金属胎珐琅器的范畴。
追根溯源,从埃及的古遗存中,就发现有金属胎施釉的器物。古罗马拜占庭帝国时代的基督教会圣具中,很多金属器皿已施有珐琅釉彩。这种金属胎上施釉的制品,通过丝绸之路进入中国,之后才传播到了日本。
为什么同根同源同为金属胎珐琅器,在中国称之为景泰蓝,而在日本称之为七宝烧呢?
七宝烧灰地疏竹鸡雏坛式瓶(日本制造),清宫旧藏。
流亡工匠传播工艺
宋代时,宫廷及社会流行“烧古”,亦称“烧色”,烧制仿古玉器和仿古铜器,以人工方法制造出具有古色古韵的工艺品,内廷有烧古匠专事此业。正如同后世出现的烧瓷、烧青,人们也称之为宝烧或烧宝。南宋时临安“有七宝行,排列数桌,珍异宝器、珠宝殿亭,悉皆精巧”,还有七宝社和七宝考古社,皆中外奇珍异货,在当时有一定社会影响和名气。
随着金人和蒙元南侵,南宋有不少匠人流亡日本,“国人流亡日本者甚多,且均礼敬有加”。南宋时中国瓷业极端发达,当时苏州、新安县是玻璃器生产的重要基地,逃往日本的工匠为谋生计重操旧业,很自然地将制造瓷器、玻璃器的技术传播开来。我国的瓷器制造和玻璃器制造工艺,对日本、朝鲜的制造业有着直接的影响。
我国自元代开始有了金属胎珐琅器制作,当时所使用的釉彩是由西域而来。明代时郑和七次下西洋,返回时次次带有珐琅器釉料,由于依赖进口,所以珐琅釉料很是珍贵,以至于人们称之为“蓝料”,由宫廷控制。民间虽有贸易交往而来,但数量有限,所以从明代到清初,民间制造金属胎珐琅器很珍贵。日本七宝烧相传始于1363年左右,据有关学者研究指出:“自明代中国景泰蓝与宝烧器传入日本后,日本却照样仿制,惟在当时一切无科学方法。中国所制造之景泰蓝及宝烧器,系用何种材料、何种方法,并无记载。日本仅凭传入之器物仿造,结果遂造成似景泰蓝似宝烧而实非景泰蓝非宝烧之一种器物。”“七宝烧既非日本之名词,亦非完全之景泰蓝也”。
“珐琅”二字是西域国家的国名。“七宝”之名词,在中国流行久远,尤其是南宋逃亡工匠,将中国制造玻璃、制造瓷器以及烧古等技术传输到日本,当时日本本地没有珐琅釉料,或是误以为珐琅釉即是玻璃釉,或是有意将玻璃釉替代珐琅釉。其实制造珐琅、琉璃、玻璃都离不开以石英、长石为最基础的原料,并加入纯碱等熔剂,将原料粉碎、混合而成,其中添加不同的金属粉末,经熔炼后呈现出不同的颜色。其釉粉的制作均属于硅酸盐工业。
当然珐琅、琉璃、玻璃也有相异之处,景泰蓝的珐琅釉除个别釉透明外,其余大多数为不透明釉。而七宝烧用的釉,以透明釉为主,这是因为当初中国的金属珐琅器所施用的珐琅从西域而来,直至清雍正时期,才研发出国产珐琅釉。而日本七宝烧的盛行,一说相当于我国明代万历(1573年-1619年)时期;一说是1363年时已经有了以玻璃釉烧制七宝烧的方法,但真正成型是在万历年间经由朝鲜传入日本的。日本所采用的珐琅釉即便有也极其罕见,只好采用自行研制的七宝釉,较之中国使用的珐琅釉,其成分略有区别。
我国历来有七宝、烧宝、宝烧之说,在手工艺老工匠中还流传有“奇宝烧”的传说:有一年皇宫里珍藏珠宝奇珍的殿堂烧过一场莫名其妙的烈火,火熄灭后清理现场时,发现两件从未见过的金属胎上涂釉、彩色斑斓、晶莹闪烁的器物,皇帝看见了十分珍爱,降旨令工匠们照样制作,经历一番钻研才制造出来,当时这种器物还没有称谓,人们想,这种品物是宫廷里一场奇异的大火烧出来的,于是就称之为“奇宝烧”。
由此可见,从佛经对七宝的诠释,和人们对七宝的泛称,再到“七宝行”“七宝社”“七宝作坊”“宝烧器”“奇宝烧”等涉及七宝器物的逐步演变,以至最终成就了“七宝烧”。
掐丝珐琅三狮戏球纹鼎式炉(明晚期)
七宝烧融入日本文化
七宝烧与景泰蓝更显著的不同是,七宝烧融入了日本的传统文化风格,在选材、配料、镀光等方面,随着时代的进程,更多地引入了现代科技手段,其色泽明灿华丽,风格独具特色。
七宝烧的著名产地在日本京都,因其工艺技法的变化,品种甚多,除一般的有线七宝烧和无线七宝烧外,还有如透明七宝烧、盛世七宝烧、省胎七宝烧、窑变流釉七宝烧、银箔七宝烧、雕金七宝烧、釉变七宝烧、槌起七宝烧、马赛克七宝烧、喷釉七宝烧、陶瓷七宝烧等。造型主要有瓶、盘、钵、壶、盆及挂屏等。七宝烧的图案纹样和题材大多是富有吉祥寓意的瑞兽祥禽、自然景物等。长期以来,七宝烧一直作为日本各界人士馈赠亲朋好友的礼品。
七宝烧的制作,要经过制胎、掐丝、烧焊、点釉、烧釉、磨光、镀光等七道工序,与景泰蓝的制作工序雷同。七宝烧大多用银丝掐制花纹图案,银丝不是直接焊在胎体上的,而是粘在烧结后的釉面上,然后再烧结。此外,器物的主体花纹用银丝掐制成,而大面积的空地则不用掐丝锦地,只涂釉料。七宝烧具有胎骨轻薄、器型规整、珐琅釉料细腻、光泽闪耀、色调艳丽明快,具有薄、平、光、艳、雅的特色。
日本七宝烧长期依靠父子相承的秘传技艺,制造者都是小型的工艺厂,如同中国昔时珐琅器制造的作坊,其产品大多是小批量、多品种、多变化,不似瓷器那样,一窑可烧造出成千上万件。
记得在上世纪70年代中,北京工艺美术工厂收藏有30余件日本七宝烧优秀作品,只可惜在该厂宣布破产后,这批七宝烧不知去向。不过,在北京的中国国际友谊博物馆内,珍藏有一件七宝烧双鹤图长方盘。这件作品是1974年10月,日本方面赠送给周总理的。七宝烧双鹤图长方盘长30厘米,宽23.7厘米,高1.6厘米,盘面稍凹,作品主题是两只引颈长鸣、展翅飞翔的仙鹤。在深蓝色地釉的映衬下,姿态优美的鹤身更显洁白无瑕,鹤头顶上的一点丹红越发艳丽,充分展示出七宝烧晶莹灵动、华贵高雅的特色。
由此可知,景泰蓝与七宝烧虽然同属于金属胎珐琅器或曰是金属胎掐丝珐琅器,有同有异,大同小异,但还是有着明显区别的。
(图片中文物均为故宫藏品)
(原标题:“七宝烧”有异景泰蓝)
来源:北京晚报
作者:李苍彦
流程编辑:u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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